烟
孙忍卓
（本文出现的地名均为真实地名，但为保护个人隐私，姓名使用化名）
在西安电子科技大学，很少能看到烟雾缭绕的情景。大部分的人和时光都匆匆流过，化作一点一滴的学习或科研成果；偶尔有些另类，也都是多才多艺，在自己的长项上肆意挥洒。当然，总会有些失意的背影，藏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，那里的确是烟雾缭绕的，但那里也的确难于接近。
难得的是，我的舍友，峰，算是少数中的少数了。三个月前我才偶然知道他是抽烟的，瘾不大，但总归是抽的。傍晚的阳台边上，升起的是袅袅青烟，落下的是昏昏夜幕。他坐在马札上，叼着烟，失神地望着远方渐渐暗淡的红色。我靠着旁边的栏杆，无语凝噎，失神地望着楼下忙碌的人流。
他似乎有话要说，我似乎无心去听，寂静，继续寂静着。我推开阳台的门，终于要加入那些忙碌的人流了。毕竟，在西电，要么跟上人流努力前进，要么被人流甩的远远的。于是，留下了一个人，一支烟。我回望了他一眼，默不作声地离开了。
在我的记忆中，刚入校那时他根本不知道烟是何物，更没有抽烟的意愿和因由。当然我们都明白，他变了。
一个人的变化是由内到外的，而这种变化一旦出现，就会在他的各个方面变化。尤其作为我的室友，他的生活状态会很明显的充溢在各个他走过的角落。我觉得有必要聊聊了，尽管我受不了烟。
我和他不是一个学院的人，但我知道他是那个班的班长。他或许很讲义气，但更多的时候他很明白人情世故。他或许不够淳朴，不像大多数把自己生命投入到未来的西电学子，但他也绝非一个会在烟雾缭绕中沉默的人。
阳台的阳光还算好，透过阳光我能看到他的眼神，若有所思但有点空洞。我和他聊起了我，他向我聊起了他。在这样的人身边生活，很难做到不被感染，我的上半年也有些黯然，他也心知肚明。他说起了他失恋的事情，却不能再提。当然对于他，不止如此。
我不想再提我自己，如果两个人都沉寂在过去的悲伤中，当然是无法走出来的。
“下楼走走吧。”
竹园旁边的小花园里面生机盎然，满地的蒲公英好似簇拥着要爬入亭台，爬山虎的藤蔓上冒出了点点绿色。
“抽烟不无趣么？”
“你不也在无聊的时候打游戏么？”
“然而总归要戒了的呀。无聊是没有用的。”
他抬头看了看我，吸了口烟。
“你最近比赛还多么？”
“再去几个比赛就回来安心做点东西了，不能再每天下棋了。”
一阵无语。在别人看来，我是个非常优秀的棋手，而在我看来，下棋不过只是个技能，甚至常常成为我不努力的避风港。
“还是得有个奔头的呀。”
“是呀。。。”
不欢而散。
宿舍里烟雾依旧缭绕，他依然知道有些人需要关心，需要他出来说几句话，或是需要他出面做些什么，他还是那个班长。不同的是，除去那些时光，大一时那双闪烁着的兴奋的双眼悄然而逝。
“嘿，你在干啥呢？”
“我？写点代码，自己做点事情，不能玩游戏了呀。你呢？”
“来看看你。”
“最近有看别的书么？”
“没的。好久没看了。”
我想起大一那年我和他各自看了30多本书，经常随便聊些书。现在我的量也减到了10本左右，他则是完全不看了。
不是同一个专业，也没有什么共同爱好，似乎没有聊下去的动力了。他转而召唤同学去打篮球，我继续用代码思索。顺手我敲下了一行注释：
%how to make a guy to be brave？
面对这行注释，我凝视许久。
两天后。
“谁放我桌上的书啊？”
“我。你随便看看吧，算是礼物。”
那是一本《活着》，我买的。
“老哥可以啊！不过这书我看过。”
“再看看呗。”
想必他明白我的用心了。
我看他点着烟，在星空与灯光下两个晚上读完了这本小书。门外烟雾依旧，不同的是，这次他没有抽完整支烟，一脚踩灭了。
后来的他，常常去其他的宿舍那里，看看别人，尤其是那些单亲家庭的同学。他们大多都和他一样，在人前和人后的状态完全不同，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，却不是我们能触碰的。至于他，我至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失恋只是一个能说的因由，不能说的因由也不是我能触碰的。
我却再没找到他的烟，这宿舍的风景算是又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