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每一个中国本科大学生毕业的时候,他们都已经逐字逐句地学习过《四书》——这种文化前景是否可能?在12月初举行的“两岸三地《四书》教学研讨会”上,与会专家们认为现在已经是提出这一问题的时候,不少学者都提到了中共十七届六中全会对传统文化传承的强调。
此次论坛由中山大学人文高等研究院和清华国学院联合主办,中大人文高等研究院院长甘阳推动及设计,汇聚了两岸三地儒学研究的一批主要代表人物。清华国学院院长陈来在开幕致辞中指出,《四书》(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)作为科目进入国民教育系统可以期待,包括初高中阶段即开始《四书》教育,因而此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是前瞻性地探讨《四书》教育的框架。
甘阳在会议一开始即提出了基本而核心的问题:《四书》的学问和思想究竟有多高明,对今天能形成多大的挑战?如果我们认为儒学讲的只是民主、人权,那么,学习儒学还有什么价值?此次会议之前不久,甘阳在国家博物馆发表了题为《启蒙与迷信,或,“反启蒙”在中国的缺席》的演讲,认为启蒙在破除迷信的同时往往也在创造自己的新的迷信,因此,“反启蒙”必须被看成是启蒙本身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,有助于启蒙的健康发展,没有“反启蒙”的制约,启蒙就无法克服自己造成的新的迷信,必然会走向“启蒙的走火入魔”。
《四书》教学与探索文化新路的责任感
近年来,全社会包括中小学和大学越来越重视《四书》的学习。陈来概括了两个重要的潮流,一是最近十年来的国学热,例如中小学生的读经热,以及社会教育层面对国学的热衷;二是世纪初以来通识教育在大学的兴起,中国传统经典被普遍视为核心课程之一。就传统经典学习而言,《四书》教学是最没有争议的,它们最应该被选择。自宋代以来,《四书》的重要性即已超过“六经”,被视为学习“六经”的阶梯。
《四书》教学在大学和社会层面越来越被重视的趋势,与日益浮现的社会道德危机以及重建核心价值体系的需求密切相关。陈来认为,市场经济以利益为导向,但是利益导向并不能成为一个社会的普遍价值,因而需要倡导儒学的核心价值观,《四书》教学可以在新的文化发展中发挥重要作用。中山大学陈少明指出,作为通识课的《四书》课强调传统的道德教化和人文价值,意味着阐发宋儒塑造的义理结构的普遍意义。香港中文大学郑宗义认为,现代人只有工具理性而缺乏价值理性,《四书》教育所提供的伦理道德教育可以展示不同的价值和理论,让学生理解人生和生命的意义。
《四书》教学与现代市场经济时代之间的紧张,对教学的思路有着深刻的影响。甘阳在开幕致辞中指出,强调身心性学问的《四书》教学与重视实践的现代知识性大学之间,存在相当强的张力;在儒学内部,也存在尊德性与道问学之间的张力。在两天的讨论中,与会者对于《四书》教学的立场和出发点有不同的偏重,有的重视德育取向,强调学习《四书》以安身立命;有的则更重视文化取向,强调提高学生的人文素质和历史文化知识。陈来在会议总结时评论,这两种思路都可以很成功,前者依赖教师个人的因素较多,需要教师有道德感召力,后者则不仅仅是知识问题,还包含了如何纠正对中国文化的错误了解。
基于这些出发点,不少与会学者都特别强调“责任感”,认为这是参加其他学术会议很少有的一种自觉意识。台湾慈济大学林安梧认为大陆开这样的会很好,这是“一元复始”。陈来这样概括与会者的讨论:“讲《四书》的老师与一般老师不一样,充满了文化责任感与文化理想。”就与会者讨论来看,这种文化责任感主要指的是提升《四书》在大学教育中的地位,提升儒学在当代核心价值体系中的位置,也即探索当代中国文化发展的新路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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