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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佳明:朱哥此人

2018-06-05
朱哥此人    
李佳明
 
我的高中生活比较乏味,没有缠绵悱恻的爱情,也没有天长地久的友谊,不能很好驾驭高中生活的我只能圈地自萌。若非说有什么特殊的,那就是朱哥了,因为他应该是我整个高中生活里唯一需要我说抱歉的人。
朱哥,小平头,吊梢眼,躲在黑框眼镜背后的,是一双时刻充满警戒和审视的眼睛。从背面看,他像Baymax,但从正面看……估计没人愿意和一双充满怀疑的眼睛对视。人们总是自诩不以貌取人,但许多人的身体却诚实地反映着他们的内心。开学初,经历了军训的同学们或多或少的有了自己的朋友,在教室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,三三两两地很是热闹,而朱哥却一个人站在教室的后面,很是突兀,突兀的像是企鹅群中的丑小鸭——显然,朱哥处在这以貌取人食物链的底端。
每个人都有追求美好的权利,美好的学校,美好的教室,以及……美好的同桌。我一直憧憬着有一个美丽、聪慧、善解人意的同桌陪伴我度过高中三年,而生活这个坏家伙总是喜欢给人以迎头痛击。我那美好的愿望投影到现实的结果,就是一个长着吊梢眼的Baymax成为了我的同桌。
平复了心情,我勉强原谅了生活的恶意。
“你好啊,我叫李佳明,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
“……”
“我家就在这附近,你是哪里人啊?”
“……”
“我……”
他瞪了我一眼,把头转了回去,留我一人尴尬地自说自话。
我虽然憧憬美丽的同桌,但作为一个三观正直的人,我追求更好的选择,却并不抗拒朱哥,既然事已至此,那大家就和和气气的做同桌吧。奈何朱哥竟是如此的表里如一,我一丝一毫的善意都塞不进去。没人愿意热脸贴个冷屁股,你如此无礼,那就别怪我生气了。第一节课上,我瞥了一眼他的数学书,恩,朱某某,领教了!
于是,我和朱哥尴尬的高中生活开始了……
相较于其他同桌之间的热闹,我和朱哥之间仿佛隔着寒冰,亘古不化。每周,无论我如何尝试,都只能在他主动开口时才能和他说上话。
“李佳明,作业是什么。”(他竟然叫了我的名字!)朱哥做面无表情状。
“第七十八页,一二三四六七九十题,over。”我努力保持脸上的微笑。
……
朱哥有许多怪癖。
朱哥总做Baymax轻捂胸口状;朱哥总嘟囔一些意义不明的音节;朱哥总瞪着那些看着他录音笔的人;朱哥总藏东西;朱哥总觉得有人跟踪他;朱哥总不参加集体活动;朱哥总偷瞄其他人;朱哥……
当你开始讨厌一个人的时候,他身上就只剩缺点了。是的,我开始厌烦这种尴尬的同桌关系了。我是一个活泼的人,跟朱哥坐在一起,我就仿佛被压在南极冰山之下。在第二学期开始后,我正式向老师提出换座位的申请,老师以“没有其他人愿意换座位”的理由回绝了我,一拖再拖,于是我找到了不明真相却同样想换同桌的小a同学。请原谅我,若不是忍无可忍,我绝不会“坑害”小a的。
老师同意了。
我走向了新的生活,而朱哥却留在原地。
两个月后,小a换位,小b顶包;三个月后,小b换位,小c顶包……到了高二下学期,朱哥终于是独自一人了。他坐在教室的左后角,与窗外的樱花树为伴。
离开了朱哥之后,我才体验到高中生活应有的滋味,上课听课,下课跟同桌或讨论问题,或聊天聊地,忙里偷闲的生活过得也算有滋有味,至于朱哥……抱歉,我已经尽力了。
高三的学生总是急匆匆的。他们上学快,放学快,吃饭快,睡觉快,除了学习之外,其他事情是有多快做多快。快了,就容易出错。
周六放学,我骑着自行车飙回了家。在整理书包时,我发现没有英语作业的影子,应该是落在学校了。英语老师是一个很严格的人,而我的英语成绩也不算好,被他重点关注着。一想到“白眉鹰王”吼着要给家长打电话,我就发怵。骑上自行车,赶快回学校。
等我到教学楼时,期盼放假的学生们早已不见踪影。我觉得我要完蛋了。喘着气爬上四楼,我远远地看到朱哥站在门口,好像在锁门。
“朱某某,等等!等等!别锁门!”
朱哥转过来看着我跑到门口,又把门打开了。原来朱哥真的是在锁门啊。
“等等啊,我拿下英语作业,马上就好,谢啦!”我没管朱哥是否回话,就冲了进去,在抽屉里找了起来。从上翻到下,从里翻到外,我竟是没找到。看来还得再找一会儿,我心虚地回头望了一眼朱哥。朱哥看着窗外的樱花树,没说话。我赶紧继续翻找,却还是没找到。寂静的学校里仿佛只剩下了我和朱哥两个人。
他应该着急了吧。我回头望去,朱哥看着我没说话,一如往常。
在哪里……在哪里,对了,也许在柜子里。我赶忙打开小柜子,发现英语作业夹杂在杂物之中,也许是放学时整理杂物带了进去。朱哥是还没说什么。
我整好书包,走到门口,朱哥让了让身子,跟我一起走了出去。
朱哥锁了门,背着书包,提着小布袋子,迈着小碎步走向远处。他就这样锁了三年门吗?这样不讨好的差事也就适合他这样的独行侠了。
Baymax可不是独行侠……
看着他的背影,我忽然有些难受,也许我换座位的举动就是朱哥成为独行侠的开端,虽然不委屈自己并没有什么错,但我是不是应该说声抱歉?
喂……朱哥忽然转头,用一双吊梢眼警戒着,仿佛在质问我为什么还在跟着他……一瞬间,我的愧疚就跑到爪哇国去了。我不动声色地转身,走了一条不同的路离开学校。
高三的时间就像掌中沙,你能感到些许细腻,却没有机会品味。
临近高考,朱哥消失了,没人知道在什么时候,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。望向教室的左后角,只能看到干净的桌面和窗外的樱花树。
“快点快点!锁门啦!锁门啦!你不回家别人还回家,锁门的就没人权啦!”
“知道了,这不正走着嘛。”
……
高考结束,大家最后一次集体去学校,朱哥没来。我知道,我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朱哥了。每个孩子都是一株小苗,为了成长就会争夺阳光,在长高的途中就会遮挡到别人,是对是错,存乎一心,但无论如何,我都要向朱哥说声:谢谢,抱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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