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先生其实是个好人
王瑞麟
A先生也不是什么人民群众耳熟能详的人物，所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，就称呼他A先生了。你看这个“A”，明显是随便用了个英文第一个字母，没有谐音和拼音暗示，比较合适。
当然，A先生是个男性，今年二十出头，这还是能说的。
这位A先生是我们家隔壁门邻居，平时遇到都要打一个招呼，毕竟也认识要有七八年了。他应该比我高两三个年级，但好像当年由于各种原因没考上大学，也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工作。我是不关心别人的私事的，因为跟我没甚么关系。但他的母亲似乎一直耿耿于怀，什么“整天玩游戏大学都考不上“啊，“没什么正经工作“啊，楼道里遇到认识的人往往要陈述一遍，顺带说说听者的好话，不知道原因何在。我平时听了也无法说什么，只好保持礼貌的微笑，在说到我的某些好话时接上一两句“没有没有”。
我一开始觉得，A先生的母亲可能没有真的如何嫌弃A先生，她只是喜欢和人交流说话，而埋怨自家“不争气的”孩子大概是她习惯的起手式。事实上，她和一些大爷大妈确实能就此类话题聊得起来，“我家儿子不行”“还是你家女儿有出息”什么的，还是挺祥和的。私以为这比互相攀比子女而斗气的情况好很多。但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。
如果你住在一户隔三差五要吵架的家庭旁边，你会发现你能够并已经轻易发现了这个事实。毕竟吵架声音是很大的。有几次居委会还是物业的工作人员接到投诉，说吵得太凶来调解一下，找到了我家门上。我简单解释之余，也无话可说了。随即便是他们敲隔壁的门，往往却又静默了，无功而返。这里似乎有某种生活的黑色幽默存在。我每每思考这些已然发生了的情景，总感受到荒诞和难受。我有时候觉得这很无厘头，有时候却隐隐觉得这是一种必然。因为A先生和他母亲的矛盾应该是确实存在的。
A先生的父亲呢？我也不大清楚，只是好久没见到了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起，A先生已在几个楼道的大爷大妈圈里小有名气，人人似乎都应该批评或劝说几句这个A先生的母亲的不肖的儿子。毕竟他妈亲口说他没考上大学也没什么正经工作，更不要说还成天打游戏了，可想而知这人不怎么样，大约性格人品还十分恶劣，大约还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，是个混子无赖——这差不多是共识。而A先生其实是个好人，这我大概是知道的。诚然这种外人的主观推定不能说明什么，但推定还是存在的。我亲眼看见他A先生走路上往垃圾箱里扔纸团，扔偏了，他特意转回去把纸团捡起来，还顺手把散落在旁边的几件垃圾一同拾起来，扔到垃圾箱里。
我看见他A先生进电梯门前总是把不管有没有抽完的烟掐灭。虽说抽烟本身不怎么好。
我还看见他A先生主动帮二楼的一位老人拎米拎油。
……
真的，虽然我只能看到一些小事，可有时候一些小事就够了。甚至只要扔纸团那段。我得说A先生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不是很多人口中的混子无赖该有的行为。A先生本质上其实是个好人。而本质上是个好人，这就挺好，如今甚至是值得赞扬的。
至于有没有考上大学，打不打游戏，显得次要了，来日方长；我其实也从没听见A先生在母亲的责难中如有些人说的“恶狠狠地顶嘴”，反而时常在说着“对不起”；正经工作也会有的吧，前一阵子一次碰到他穿的挺正式的样子，说是要去应聘。我忘了他说的那个具体的岗位，但终究是可喜可贺。
那么A先生其实是个好人，这说法似乎多少有点道理了。但我始终也没说着这话去干涉任何一场议论或争吵。这太苍白了。
那么意思是有谁不怎么好吗？当然不是。我相信大家都是好人，A先生，A先生的母亲，大爷大妈们，未知的投诉者，搞错门牌的调解人员……还有我自己。只盼着大家有一天都互相意识到大家其实都是好人，都或多或少应该为类似捡起一个纸团，让整个社区环境更加美好的事情而感谢彼此，从而放下一些偏执和隔阂，那样就太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