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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印双:李勣与八主

2013-01-21

594——669年),本名徐世,降唐后,唐高祖赐其李姓,高宗时,以犯李世民讳,单名为。两唐书有传,后世存有《李碑》、《李墓志铭》。近年,论述李影响比较大的文章,有黄永年《李与山东》[1]、牛致功《〈李墓志铭〉的有关问题》[2]、任士英《李与唐朝前期的政局》[3]等。黄文侧重阐述李在山东豪杰军事集团中的重要地位、牛文侧重说明了李与唐太宗、唐高宗的政治关系,任文主要阐述了李与高宗、武后时期的政局关系,及太宗对李政治命运及前途诸多安排。三文各有千秋,黄文尤为厚重。本文在前人研究成果基础上,探讨李勣侍八主不倒之迷。“八主”翟让、李密、唐高祖、窦建德、李建成、唐太宗、李承乾、唐高宗。

勣与翟让投奔瓦岗军首领翟让时,正是隋政府已经失去公信力,天下群雄并起,社会秩序日趋崩溃时期。李“家多童仆,积粟常数千钟,与其父盖皆好惠施,拯济贫乏,不问亲疏。”当时他家的富裕早已远近闻名,而这最容易引来打家劫舍者的袭击,为了保家护乡,他加盟乡土割据势力成为必要选择。而翟让的瓦岗军在当地已经小有名气,十七岁的李带领自己青少年时期玩伴一起投奔翟让,瓦岗山成为他最初锻炼军政才能的舞台。上山后他给翟让第一个重要建议就是:“今此土地是公及乡壤,人多相识,不宜自相侵扰。且宋郑两郡,地管御河,商旅往还,船乘不绝,就彼邀劫,足以自相资助。”[4]P2483一方面他实现了保家护乡的愿望,同时也使瓦岗军的战略目标大大提升。这才引来张须陀两万大军围剿,李与隋军频战,瓦岗军获胜,这奠定了他在瓦岗军的地位。他第二个重要建议是劝说翟让奉李密为主。瓦岗军在李密领导下,兵威大震,势力迅速增强,李的地位也水涨船高。

勣与李密:李推举立李密为主后,与李密密切配合,战洛水、攻黎阳、破宇文化及,功勋卓著。后瓦岗内讧,翟让死事,李密名义上是最高首领,实际上瓦岗军一分为三,一部由李密亲信王伯当率领,一部由单雄信率领,一部由李勣率领。与王世充之战,李密嫡系大伤元气,他与王伯当率两万残部入关投唐,单雄信主力则降王世充。李勣当时驻守黎阳,大战被击散的瓦岗军部分余部回到李营中,这壮大了李的实力。当时他辖区“东至于海,南至于江,西至汝洲,北至魏郡。”[4]P2484后在魏征的劝说下,他以李密旧部名义降唐,而李密死后他成为最大受益者,原来随李密入关的人马及应该给李密的实衔一并划到他的名下。而单雄信死后,他所带瓦岗山旧部,也一并以他为核心了。他收复山东将士的心有两件事值得重视:其一,李密死后,他不避唐高祖忌讳,率众厚葬李密,甚得瓦岗将士的心;其二,在唐高祖面前,为单雄信求情免死,虽不成,但他收养了单雄信的儿子,尽收单旧部的心。这将地位推到原来李密的位置,成为瓦岗将士的真正领袖。

勣与窦建德:勣降唐后,被封为右武候大将军,继续镇守黎阳。后被窦建德攻破被俘,窦建德看重他在瓦岗军中的声望,以其父为人质,胁迫他为自己继续镇守黎阳。武德三年,勣再次弃窦归唐。他的这种归唐决心,是与他在李密、魏征相处时对天下局势看法有关的,当时谁占关中,谁就最有争夺天下资本,李密降唐也是看透这点,魏征也看透了,在魏征的分析下,勣也看透了。因此虽身在窦营,心却在唐。当然,他在窦部的经历也为其后来笼络窦部做了铺垫。他在窦营也是立过大功的,具体表现是将刘黑闼俘虏送给窦建德,使窦多了位能征善战的猛将,他不杀刘黑闼,也算对刘有恩。因此李勣在窦营中,也是身浮众望的,这是他个人实力的进一步累积。

勣与唐高祖:武德二年,勣向唐要求以李密名义降唐,高祖曾说:徐世勣感德推功,实纯臣也。[4]P2484唐高祖诏授他为黎阳总管,又加右武候大将军,并赐国姓,赐良田美宅,还封他父亲为散骑常侍、陵州刺史,积极拉拢这位瓦岗山干将。勣不顾父亲在窦营做人质的安危,取大义弃窦降唐,深得李渊信任。李渊让他随李世民破王世充及窦建德,这种信任与当初对李密的态度相比,可谓天壤之别。平王世充后,论功仅次于李世民。此时,他在李唐实力地位排名,仅次于李渊、李建成、李世民、李靖之后,是李渊非常欣赏信任的大将军。李渊还让他随李建成、李元吉平刘黑闼,与淮安王李神通合兵灭徐圆朗,与赵郡王李孝恭配合灭辅公拓,可谓功勋卓著

勣与李建成:勣投唐重在魏征。魏征是他瓦岗军时期的同僚。魏征随李密投唐后,成为太子建成手下的得力谋臣,是他招抚李投唐的。当时李唐一方,分为两派拉拢山东豪杰,一是太子建成,一是世民。世民侧重在山东战场拉拢,建成侧重拉拢随李密进关中的山东人物。而李是李渊、建成与世民父子三人都倾心拉拢的人物,当然从一开始,他更倾向于魏征背后的建成,因为建成毕竟是他未来的主人。但他也讨好李世民,比如他推荐玄武门事变关键人物张公谨给李世民,本来张公谨在建成亲信任环的助手,后转向世民,这与李勣推荐是有密切关系的。李勣取信于高祖,与建成及其智囊魏征的支持是关系密切的。实际上,李密死后,李勣在地方,魏征在中央,二人结为李魏联盟,他们成为山东豪杰的新的轴心。而建成对魏征的倚重,也是看好他们的联盟有利于他未来登基大宝,稳定山东政局。李勣能够在山东战场的频繁出现,功勋不断,是与中央太子建成支持有巨大关联的。这其实也是后来太宗对他不十分信任的历史依据。

勣与唐太宗:在攻灭窦建德、王世充过程中,他与李世民二人密切配合,取得了山东战场的决定性胜利。论功行赏,太宗为上将,勣为下将。武德八年,唐准备大举反击突厥,参与的将军有窦诞、李艺、姜行本、张瑾、勣、蔺谟、李高迁、李世民、安修仁、李靖、任环、李道宗、王君廓,通过这个名单,我们可以看出这次的前敌总指挥其实就是太子李建成。与突厥交锋的太谷之败,很重要原因是太子与李世民的内讧,当时李世民镇守蒲州,本应在并州张瑾对敌时出击,但他按兵不动,而勣所部在太谷战斗结束后才赶到,事实上他与李世民一样,为了保存所部实力,采取了坐壁上观,致使太子亲信张瑾所部全军覆没,反击突厥计划搁浅。太谷之败,开启了太子与世民兄弟相残的序幕。最后终于演成玄武门之变,以李世民胜利夺权告终。

事变后太宗侧重对军事重臣的调整,他利用突厥外部势力,暂时安抚收服李靖,之后继续对李靖严加防范,比如派侯君集随李靖学兵法,侯曾在太宗面前告李靖没有全心教他,自己留了一手。此事件可以透视出太宗派亲信监督李靖的目的。贞观八年,李靖为了避祸,主动辞职,太宗很爽快的就答应了,并让侯君集接替他任兵部尚书。太宗勣,则采取疏远态度,派他镇守并州达十六年之久并州是李唐经营多年的基地,那里遍布李唐的亲信。因此等于把这位军事高官架空,尽管史书记太宗高度评价李镇守并州功绩,将他视为“长城”,那只不过是表面现象,其实镇住他的势力才是真的。而李之所以安心在那里镇守,是因为天下大局已定,反抗也败亡。另外,即使大部分亲信不在身边,但他们的心都还是向着他的,太宗也一时还无法另立核心取代他。因此他很安心,加之在中央有文官魏征及一批他曾倾心结纳的人物都身居要位,能替他说话,有自己的代言人,是否在京城为官不是很重要。何况自己的家族包括父亲、弟弟、儿子也都拥有很好的政治地位,和他自己的原来出身比,他已经很满意了。因此即使明知道太宗对他存有戒备心理,他也不以为意,始终低调以示忠诚,尽量让太宗对他放心。同时,他与魏征的联盟,在贞观前期一直发挥作用,史书说“征状貌不逾中人,而素有胆智,每犯颜进谏,虽逢王赫斯怒,神色不移。曾密荐中书侍郎杜正论及吏部尚书侯君集有宰相之材。征卒后,正伦以罪黜,君集犯逆伏诛。太宗始疑征阿党。”[4]P2562魏征的胆量源于他背后的李魏联盟及建成的经营多年的势力。李魏联盟确实制约了李世民的各项重大决策。太宗在魏征死后的破碑事件,足以说明太宗忍受他们时间太长了。魏征死后,李对太宗更加顺服,但太宗还是三次想除掉他。

第一次,贞观十八年伐辽期间,太宗曾派李勣越过安市,攻打建安城,李勣以粮草被断必败为理由,不愿意冒险,太宗目的才没有达到。

第二次,贞观二十年,薛延陀部落扰乱,诏李将二百骑便发突厥兵讨击。至乌德踺山,大战,破之。关于二百骑事,岑仲勉认为不正确。其实,如果从太宗用意,是有可能的。李在并州督军十六年,他对北方边事情况熟悉,也安排了大批亲信,以他多年的经营和他兵部尚书的身份,调度突厥劲旅及当地旧部,从伐辽将士中选拔二百骑兵一起去前线是合理。何况本来讨伐延陀,就是伐辽背后的一个子目标,唐在组织兵力上也有准备。因此讨伐薛延陀胜利本身是可能的,如果李失败,就可借薛延陀之手除掉他,这是太宗的另一个目的。

最后一次,贞观二十三年,太宗临终前曾遗言高宗:“李勣才智有余,但是你对他并无恩惠,恐怕他很难服你。我现在将他贬黜。他如果迅速离京而去,等我死后,你可以任命他为仆射,如果他犹豫不愿意服从,应当立即处死。”[5]P507于是太宗将李勣贬为叠州刺史,李勣连家都没回,就上任去了,算是又逃过一劫。在这种太宗猜忌与谋算中,李勣每以机智化解自己危机。正如胡三省说:“史言太宗以机数御李勣,李勣亦以机心而事君”。[6]6267

李勣与太子李承乾:贞观元年,李承乾被封为太子,当时他才八岁,贞观十一年,也就是承乾十九岁时,李勣在并州邀领太子左卫率,隶属承乾。贞观十五年,李勣荣任兵部尚书,列为内定服侍未来新君的重要人选之一。贞观十七年,太子李承乾与弟弟魏王泰相争,太子在侯君集支持下谋划政变,后阴谋泄露被废。一大批官员被牵扯进去。汉王元昌、侯君集等核心人物伏诛。太宗又利用伐辽机会,先后又除掉一批与承乾有关联的高官,如岑文本、张君爻、张文干、刘垍、张亮、李君羡等。李勣幸免。贞观八年,李靖主动辞职,承乾事件后,侯君集伏诛,这样在军事高层中,一退一死,李勣凸显为太宗下面头号军事人物。

勣与唐高宗:贞观十七年,李治被立为太子,李勣任太子詹事兼左卫率,太宗继续向他表达了托孤之意,事实还是有意试探李勣是否忠诚。高宗登基后,册拜他为尚书左仆射,永徽四年,册拜为司空。高宗朝,年轻的皇帝想走出舅父长孙无忌为核心的关陇军事贵族制约,真正君临天下,而要做到这一点,很重要的就是得到能制约长孙无忌的实力人物支持。无论资力与实力,李都是合适人选。高宗在立后问题上,没有得到长孙无忌支持,他就寻求李支持。而李知道自己只要与皇帝站在一起,长孙势力的消弱是必然的。因此他别有用心的一句话,“此乃陛下家事,何需问外人?”[7]P2820成为宋贤史家诟病的口实。在家天下的皇权社会,皇帝的家事其实就是国之大事,李不是不清楚,这只是表达他支持的口气,并不是什么不介入。这句话本身就是介入。这是由他的身份和地位决定的。其实从某种程度,有摆脱在太宗朝受压抑的心理趋向。而太宗死后,实际上军政大权方面,因太宗的信任,长孙无忌地位还在李勣之上。立后事终于成为李超越长孙无忌的机会,他当然支持高宗。武则天当上皇后后,李勣待遇明显提升。高宗对李的礼遇,是历代君臣关系中少见的。李位极人臣,一人之下,万万人之上,而在上之人也对他礼敬三分,其家的显赫,可谓古今罕见。他希望自己的家族后代,在他的余荫下继续过富贵生活,因此在死前交代自己的弟弟要对后代严加管教,不可犯房玄龄、杜如晦后代的错误,落得家破人亡。但正如他所担心的,在武则天称帝时,他孙子敬业起兵反武,还是没有逃出抄家灭门刨坟的命运。而漏网逃脱的后代,身入胡越、吐蕃,成为唐与吐蕃及南蛮边患的积极推动者。可见,一个军事显赫世家对大唐的巨大影响,连太宗都没能做的事,武则天做了,李唐的江山也因此加速了残破历史进程。

通过以上对李勣侍八主的叙事回忆,他的地位始终未倒,其实他践行了一个重要原则:就是在为人处世的两难处境中,始终兼顾矛盾双方,如他在自己家庭与瓦岗军之间、瓦岗军与隋军之间、窦建德与李渊之间、李建成与李世民之间、李世民与李承乾之间、唐高宗与长孙无忌之间,尽量从系列矛盾中挖掘行事合理依据决定自己的行为态度。可以说,李将封建社会下的儒家中庸思想运用到了游刃有余地步。

参考文献:

[1]黄永年.文史存稿[M]西安:三秦出版社,20045

[2]牛致功.唐代碑石与文化研究[M]西安:三秦出版社,20023

[3]任士英.与唐朝前期的政局[J]天津:历史教学1998年第9

[4]旧唐书.[M]北京:中华书局,1987

[5]杜文玉唐高祖与唐太宗.[M]西安:陕西人民出版社,1999

[6]资治通鉴.[M] .北京:中华书局,1956

[7]新唐书.[M] 北京:中华书局,198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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